[ALL逸/主君逸]长庚明 「叁拾玖 溯世宝鉴之章 孤燕」

让我一口气!!!




溯世宝鉴之章

孤燕

 

 

月光穿透薄云,朦胧飘忽得像是层纱。

南羽都数百里之外,月华散落的官道上,有一骑飞驰而来,踏出飞扬的尘土,速度之快,几乎要将影子融入月光里,看他一路驰骋,马蹄声却浅而轻快,蹄印不深,想来是一名羽人——一名骑术极佳,堪比人族佼佼者的羽族。

夜枭因着这阵尘风的掠过而发出尖利嘶哑的鸣叫,而在鸣叫声结束后,羽族也已经消失在月色照耀的道路尽头。

 

河中波光粼粼。

南羽都的溱水河畔是澜洲有名的不夜之地,长长一道河岸,酒馆食肆,青楼楚馆,声色纵情之处,不与人族多让。

这日,生意最好姑娘最美的汀香坊一间上房里,没有娇声软语,安静得吓人。

若蓁是汀香坊颇有艳名的花娘,她个子高挑,胸脯丰满杨柳腰肢,妆容艳丽,有不少欢客,此时渐渐夜深,当是卖弄皮肉生意的时候,她却一反常态,屏气吞声,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来。

——小巧的灰毫笔尖沾了饱满的朱色,在微抿的丰润唇上画过。

这一笔落下,若蓁暗自松一口气,轻声道:“公……姑娘,可以了。”

坐在铜镜前的人慢慢睁开眼,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,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滞重。

看着镜子里的样子,那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,静静注视,不发一语。倒是若蓁忍不住笑起来,略微压下身子,只是不敢碰那人,俏声道:“姑娘为何不笑一笑,这般模样,真是看得我都要动心了呢。”

闻言,镜中的人影反而闭上眼睛,好半晌,平静道:“为何与你的妆容不同?”

“姑娘这就不懂了,”见那人不语并不是生气,若蓁干脆叉着腰说起些弯弯道道来,“这人与人不同,妆面自然不能一概而论,比如人族重色,下笔便要博彩,羽族清丽,铺妆则要含水,又说了,寻常姿色,美从画出,显长补短,定要妆出与众不同的气色,美人面丹,妆容百变千幻,想如何便如何,尽管折腾,可若是——丽质天成,那就不能让庸脂俗粉污了面容,我这点玩意,不若是附庸些天姿国色的情趣儿罢了。”

似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出她一番长论,那人略愣一愣,重新睁开眼睛。

他看了一会,突然道:“这是桃花妆?”

若蓁惊喜:“公子……不,姑娘也知道梳妆?”

那人轻哼了声,昭显出一直按捺的冷傲:“不过想起一位萍水相逢的故人。”

平时,若蓁自然是可以接上话亲昵一番,但对这这人,总放不开心思,讪讪一笑。

“几时了?”

这等地方自然没有更漏,也没听见打更的声音,若蓁往窗外望去,回道:“月近中天,快子时了。”

他该走了。

来者站起,比起高挑的若蓁还要高些,若蓁的长裙在他身上虽然依然宽松合度,却露出一截嶙峋的脚踝,好在这衣服是曳地的样式,背后依旧拖了长长后摆,倒显得那一段无意的裸露有着欲盖弥彰的风情,轻纱幔波下,细腻的白皙浑然天成,让若蓁打算把自己的裙子都这么改改。

对方对外貌装束毫不在意,还有些厌倦,抛出一个锦袋给她,冷道:“这里头的东西够你自己开个店了,以后不要让我在南羽都见到你,而你也从未见过我。”

“这……”若蓁心中一颤,低头看去,里面装得竟然是沉甸甸的金子和夜明珠,别说开个店,盘下半条溱水河也不是问题。

眨眼间,那人已经走去门口,在不懂武艺的人眼中,像是要遁去似的迅捷。

“公子!”若蓁顾不上掩饰称呼,急急拎起准备好的绣鞋赶上去,“秋、秋意寒凉,公子莫要忘记鞋履。”

对方瞧了她一眼。

明眸含露,润泽如珠。羽族人人都有的异色瞳孔在他身上格外被上天厚爱些,赐予了天河最璀璨的蓝,碧空之海,顾盼间摄魂夺魄。

若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,呆立在那,还是对方瞅着绣鞋实在粉嫩精致到碍眼,不快斥开,才回过神。

“公子,公子你若不喜欢绣鞋,那也要穿上锦袜,青都山高霜寒,南羽都也惯常提早入冬,这几日,已经有凉意了。”

好容易劝下要赤足出门的怪客,若蓁服侍对方着袜,发现那人气定神闲甚至百无聊赖,十分习惯的样子,心中笃定这人是哪家含金戴玉不谙世事的少爷,不想怪客再次离去前稍停了一步,不回头得低道:“小儿抱重金过市,没有好下场,你好自为之。”

那不耐烦的声音很冷硬。

若蓁恍然后,只觉得十分温柔。

 

一轮弯月,已经爬上中天,在夜风吹拂的波澜中,彰显了清冷至极又皎洁如玉的光影,月华自黑蓝的穹顶洒落,倒像是一盏不食人间烟火的灯烛。

南羽都……的确寒凉。

风天逸披了深黑的斗篷,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掩住,而青都石板蕴藏的秋意与水汽,确实透过单薄的锦袜从足心往身体里钻。

然而风天逸感受不到,他脚步稳健,向雪凛的说的方向走去,手心中却是一片潮湿,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确,是否值得,他向前行进,却不明白这路是否能到达自己要去的地方。

他带了刀,只有半掌长,黑面无光,最适合出其不意杀人,可若是雪凛真要行不轨之事,杀了他,羽族大乱又要怎么办?

他不能不管,他毕竟是羽族的王……

如此种种,一直在年轻的羽皇心中翻涌,搅得他心神不稳,连到了醉华坊河畔都不知道,还是被雪家的侍卫拦下。

“雪将军在内,请姑娘去别处营生。”

风天逸一愣,顿时生出火气,这些不长眼的东西,定是欺男霸女惯了,如此口无遮拦,也不多话,直接将人踢倒,踏在那侍卫胸口,冷道:“自己掌嘴去,雪凛怎么调教出你这般废物。”

没想到来者二话不多就打人,那侍卫的同僚顿时围过来,更有人展翅在上空拉紧了弓弦。风天逸冷笑,站直身体,倒要看看谁敢动手!

情势一触即发之时,有两名侍女翩然而来,挥退侍卫们,向风天逸行了一礼,娇声道:“雪大人请姑娘上船。”

风天逸只觉得荒诞又荒谬。

另一侍女又奉上满杯清酒:“请姑娘饮露。”

薄怒之色在风天逸面上一闪而逝:“雪大人何必如此下作。”

没人回答,风天逸忍了又忍,夺下酒杯一饮而尽,玉杯在地上掷得粉碎:“够了吧,雪大人!”

“夜深露重,请姑娘更衣。”侍女又道,捧来一件薄纱的奶白斗篷,料是好料,缀珠镶玉,月光下熠熠生辉。

知道了雪凛这是故意在羞辱自己,风天逸闭目冷静下来,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,除了讨些便宜,有何用处?雪凛是否也太过作态轻浮——他甩掉自己深的斗篷,蔑然冷笑:“我自己过去,你们都滚。”

四周有一刹那的宁静。

原以为看见的是备受欺辱的小皇帝,没成想是眉目含怒的声色美人,若蓁确实有些手艺,没让那庸俗脂粉,误了天河的星辰。

风天逸不在乎这些,舒展肩臂将斗篷披上,动作间,精巧挽起又特意垂落的柔顺黑发顺着肩颈的线条流泻而下,羽族十八岁成年,如今的小皇帝有了成年矫健的轮廓,却还饱含少年纤细的柔韧,何况花楼的服饰大多袒露,加上这薄纱斗篷倒是正好,欲遮未遮欲露未露,层层轻纱包裹着修长的四肢和瘦削的腰,没有哪一处不妥帖雅致,仔细瞧去,肌肤的色泽却在纱幕间影影绰绰,分不清哪片是薄纱,哪片是温热细腻的白玉,引人遐思,风流至极。

春色吹熏,染红了桃花,也染出了眼尾的慵懒,丹凤眼艳而不俗,桃花汁盈盈一抹,明眸善睐,朱丹唇语,念出的就是人间的春风。

……

扯了扯碍手碍脚的宽袖长裙,又不耐烦的拨开掩在耳畔的长发,风天逸心中有些惧于雪凛逼他喝下的酒,怕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,悄悄按着藏在腰间的小刀,踏上河面的浮桥,沿着一长串中空狭长的竹枝,走去月下偏南的青舟。

身轻如风,踏月而去。

如同画卷中的少女,闯入密夜之中。

 

名叫青舟,不过附庸风雅,实则是醉华坊的画舫,此时十分安静,没有酒乐,没有调笑,一扇竹门挡住了舟内动静,简直不像雪将军的排场。

风天逸到这时候更不会怕什么,挺直腰背大喇喇推开门进去,讽道:“雪大人可是怕自己本事不够,还要用药酒助兴……”他刚说完,忽而心头一阵发悸,不由噤声。

舟内只有一屋,屋内只有一人,背对着赏那中天皎月,闻声回首,竟然是——

摄政王风刃!

怎么会?!

风天逸下意识想跑,对方却已经看见了他,十分诧异:“你……”

为什么是风刃?!

风天逸被突然的事态冲击得滞了数息。

 

画舫内。

唯一的一盏灯笼,随着水波晃着熹微的烛火。

风刃本是被雪凛相邀在此,说有密事相谈,却没想到等了许久——来得竟是他的好侄儿!他稍一思索就知道了来由,顿时气怒非常:“这就是陛下答应雪将军的东西?嗯?”

风天逸被风刃压抑的气势逼得退了一步,抿唇恼道:“摄政王大人也管得太宽了,本皇有事找雪将军,为何是你在此?”

“陛下找雪将军,”风刃拢在袖中的手青筋凸起,目光锐利,强压下暴怒,一步步逼近,“陛下你就穿成这般——”

风刃走近后看清,更是怒火中烧:“陛下你就这般穿得浪荡,来找雪凛做以色侍人的交易?!”

“闭嘴!”风天逸本就又恼又心虚,被风刃一骂,直接顶了回去,“摄政王大人,君君臣臣父父子子,你还有没有规矩!”

“你——”风刃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儿,突然想起什么,抬手轻拍,散了周围藏着的羽卫,低声冷道,“陛下这模样,被人看见,也不丢人!”

“摄政王不想看就不要看好了,”风天逸不肯示弱,“反正也不是给摄政王看的。”

风刃眯了眯眼,像是今日才发现侄儿的不驯:“风天逸——”

然而忽来一阵恍惚,让风刃晃了一晃,他今夜滴酒未沾,此时却有巨大的酒意猛然涌上,越靠近羽皇越是醉人,心神微乱,他历经颇多朝政倾轧,立刻知道是中了药——羽皇身上最重!

见风刃踉跄,风天逸一时顾不得赌气,伸手扶住:“风刃?你怎么了?”

刹那惊愕,风刃闭目自嘲,怒极反笑,没想到自己多年来位高权重,防范周密,却是被自己的侄儿下了药,只见风天逸一靠过来,那酒意色欲更是冲头而起,让他抓紧了风天逸的肩头。

——是那件外面的纱斗篷,上面缀得不是金粉银丝,是勾栏院里留下恩客的千日红。

风刃五味陈杂,心火缭绕,清明渐消。他无法厘清此时喜怒,只是盯着风天逸,盯着他一心保护、殚精竭虑、周全爱怜的珍宝。

他轻声道:
“天逸,皇叔很失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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